对不起……

柳明凡呆滞地看着思归，有些失神，有些内疚。

他疏忽了。

之前思归一直背着对着他，加上他的注意力一直不在思归身上，所以他没能看到思归脸上的样子。但是时候思归转过了身，他看的清清楚楚。

七窍流血，唇比齿白。

“思归！”柳明凡也顾不上会撕裂伤口，猛扑上前，搂起了雪中的思归。

就在不久前他还说如果思归出了什么意外他没脸去见苏未，此时思归就变成了这样子，这让他怎不痛心？

但没有人会给他痛心的时间。

只是那么一瞬，失去了思归指挥的蛊虫便被狼群击溃，四处逃散，数只白狼直扑柳明凡和思归。

“嘶……”柳明凡趴在思归身上，用自己的四肢和背部挡下了狼群的撕咬。

他能听见自己的皮肉被狼牙霍开的声音；他能听见自己的鲜血淌入狼群唇齿的声音；他能听见自己的骨头被狼群噬咬的声音。

他听见了自己的死亡。

他再也听不到声音。

……

“小凡！”

远处一个男子突然回过头，低喊出声。

但没有人回应他。

……

“小子，再撑一下。”冥看了一眼天际的雪峰，加快了速度。如果此时有人看得见九天之上的冥，一定会以为是有一颗流星划过了天际。

背生羽翅，流星划空。

……

“怎么回事，柳明凡的命星怎么消失了？”数百里外的山外山，满身风尘的乔恭奉仁冲进王莽的办公室，两个大巴掌狠狠盖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不是消失了，而是藏起来了。”王莽幽幽地从书柜后现出身影，手中捧着一张巨幅地图。

名曰：山海经。

恭奉仁看着铺在桌面上的山海经，又看了看王莽，眉头还是紧紧皱着，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你看这里，”王莽将手指移到地图的右上角，点在了一个名为“龟山”的位置。

上面有一个很暗的光点，暗到几乎看不见。

“这小子已经进入山海界了？”恭奉仁虽然感知不出这是谁的命星，可他了解王莽，这肯定就是柳明凡的命星。

“算是吧，半只脚跨进去了。这些年山海镜的裂缝越来越大了，影响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已经迷失了不少凡人。虽然从裂缝中流窜过来的灵气孕育了不少天材地宝，可是再不做点什么，这裂缝就太大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后果不可估量啊。”

王莽走到房间的一角，对着墙上的老黄历沉思着，许久后才撕下一页。

“又少了一张，这可没几天了。”

恭奉仁知道他在数什么，全山外山都知道这位副校长能够看穿时空，只是出于诸多法则不能说出口，也不能去干扰。而他的房间里有一本老黄历，一直都撕不完，这本黄历到底有多少天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就是记录山海镜完全破碎的老黄历。据说为了这本老黄历，王莽副校长足足闭关了三年，献祭了自己一成的寿命。

不是普通的阳寿，而是灵魂上的寿命。

很多人觉得，人死了是可以无限转世的，其实不然。人的灵魂就像是一个炭笔，而岁月长河则是一张画布，每一次生命都是在用炭笔在这张画布上绘画。一次生命的死亡并不会毁掉这支炭笔，只会在喝下孟婆汤后洗去画布上原有的痕迹，继续往下画。

画到有一天，这支炭笔全部用完了，这个灵魂就破碎了。

也就是所谓的，魂飞魄散，世上再也不会有他的痕迹。

十分之一的寿命，那可不只是普普通通的十年百年那么简单了，那可是烟消云散的代价啊……

“那这怎么办，山海界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那得是天时地利人和啊。小凡他现在的情况也没人知道，这要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和柳家交待！”恭奉仁看着撕下的老黄历，脸色十分凝重，柳明凡不单单是他生死之交的儿子，更是他看着长大的，此时柳明凡出了事他比谁都担心。

“也不是完全没有消息，至少，他现在很安全。”

王莽的神色虽然还是很凝重，但语气却是舒缓了许多。

“我安排了一个学生去接应柳明凡，也就只有他们那一脉的本事才能用这种方式掩盖柳明凡的行踪。说起来，这个学生还是你教出来的。”

只是三言两语，便已知根知底。

“你是说，玄烨？”

僵王后人，控尸之数。

“嗯，这小子是你的学生，也是他李家的学生，底子清白，我就让他去了。看样子，这小子已经得手了，也没让我失望。”

落定一子，看棋百步，是为大国手。

“让他去，嗯，也好，”恭奉仁沉思了一会儿，又抬起了头，“可是就他一个人，会不会不够？万一遇上哪个老家伙，他们可就死定了！”

这不是恭奉仁多想，他知道自己学生的实力，虽然玄烨天赋绝顶，可他毕竟还年轻，遇上那些修行了几十年的老怪物也讨不了好处。

“放心吧，这一次的棋局不是谁都能来落一子的，有些人不需要你去请，他自然会来。至于那些老家伙，哼哼，量他们也不敢动。要不是我和梁书生被上面禁锢在山外山，非家国存亡不得妄动，哪里轮得到那些宵小之辈张狂！”王莽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浓郁的厌恶，身上的气息也凛冽起来。

恭奉仁没有多话，只是一声叹息。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可是那又如何，他也是这个体制中的一员，只能遵循着这个体制的规则。

也许是害怕消灭了邪修以后他们会居功自傲，也许是邪修手上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但是不论如何，邪修的存在其实就是被上面所默许的，如果上面有心消灭这些邪魔外道，他们绝对不可能如此张狂。

且看顶尖修者，山外山一处便有着李奉元、梁漱冥、王莽三尊地仙巅峰的万古界无敌，而反观阿尔法组织，除了一位魔帝魇尊，再无地仙巅峰。而地仙境的仙人山外山更是不缺，光只是每一院的院长都是跨入了地仙之境，更不用说那些隐居在山外山后山的老妖怪了。

如此庞大的阵容，灭一个阿尔法组织，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就是，帝王权术罢了。

“好了，我还有一件事要问。昆仑山的那个行动，怎么样了？”王莽取出一个记事本，坐到了乔铭面前。

王莽是占星神人没错，但也不是什么事他都能知道的，否则这天地间他早就无敌了。以他的能力的确可以洞穿天道，但是万物皆有因果，不论他想知道什么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如果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他就会收到天道的制裁，至于是魂飞魄散还是折损阳寿，谁也说不定。

“师兄还在昆仑之巅，他和梼杌、穷奇两大凶兽～交手已经足足两天了，那一方天地尽数破碎，我们不敢太过靠近，也就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恭奉仁说这番话的时候倒是没有丝毫的担心，李奉元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不过是两只地仙境的凶兽，即使是不能力压，也不至于会不敌。

而且到了地仙境界以后，异人魂魄已经融入了一方天地，每一位地仙都有自己的领域，想杀死一名地仙那就得将他的魂魄完全地从天地之力中撕扯出来，这种招数除非是提前布下大阵，否则想要临时以个人的力量办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之所以五脉齐出并不是为了防备两只异兽，而是昆仑之门后面的那个人，或者说妖。

西王母。

自古便有西王母定居昆仑山的传说，而于异人界内来说，这并不是传说。相传早在数千年前山海镜就有了裂缝，而那时候是最先发现这一点的不是万古界的人族，而是山海界的仙族。

天帝昊天在发现山海镜裂缝的时候便派遣了几位心腹去驻守这些裂缝，至于裂缝到底有几条，没人知道。迄今为止所知的裂缝只有四处，一处在昆仑山、一处在长白山、一处在西北荒漠、还有一处则是王工厂大爆炸留下的人为裂缝。

昆仑山的裂缝是最早被发现的，或者说是一直都在异人的记忆里的。远在秦朝的时候异人的历史还是有着清晰的记载，所以当时秦王嬴政派人搜寻长生不老药的时候于昆仑寻得了西王母的赠药，还有一系列关于西王母的传说都出自昆仑，也是因为这个。

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果。

因果之外，则是天道。

王莽伸手拂了拂山海经地图，看向了一处名为“玉山”的地方，上面果真有四颗命星格外闪耀，不出意外就该是两大异兽还有李奉元和西王母的命星了。

“你们什么时候做的交易？”

王莽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去做生意真的可惜了。”恭奉仁难得有了点笑意，一张老脸上写满了奸诈二字。“谁知道呢，本来应该是斗个你死我活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居然是打出了个心有灵犀，就这么找到了入口进了山海界。”

“去就去吧，反正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王莽又看了一眼四颗命星，收起了山海经地图。

“其实，你才是大国手啊。”

不知与谁说，不知说与谁。

此时已落子无数，只等收官时。